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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要被吃?(第1页)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山坡羊·潼关怀古》隆安元年。正月初十。吴兴郡,某山间。哗哗!——哗哗!——寒风凛冽,寂静的山沟回荡着一阵刺耳磨擦声,非常有节奏。忽然,隐蔽角落里传来两道刻意压低的声音。刀是否磨利急甚!快点!水已沸如鱼目!来了!一个面黄肌瘦男子从林中窜出,直奔对面茅草屋,僵红的右手紧紧抓着一把柴刀。寒风扫过,男子浑身一紧,一个哆嗦,嘭地一声撞在门板上。嘶!——这鬼世道,连门都跟俺过不去!男子揉着脑门骂完后,又狠狠踹了一脚,顿时一声惨叫。你磨蹭什么,速来。屋内那人听到动静,不满道。男子呲着牙一瘸一拐进屋,但刚扫一眼,就火冒三丈高。大哥倒会使唤人,寒风难耐,俺在屋外磨刀,你却躲在屋内舒坦烤火。男子悻悻然挤到火灶旁,灼热的火温令他长舒一口气。冬天,是古代穷苦百姓最不愿过的季节,而东晋时值小冰河时期,饿死冻死更是不知凡几。有人为熬过寒冬,甚至只能将儿女拿去换干柴。一捆柴禾等于一个家奴,明码标价。休得废话。王田呵斥完,随后指着角落:去,借只手来!一名被剥得只剩裲裆的少年,正躺在那里。此人是他们于山崖下偶然发现,两人实在饿极就给拖了回来。王山操起刀,来到少年身边。大哥,左手亦或右手都行!大哥,你不来王田瞧得分明,莽憨的王山心中在怕。怂货!王田麻着胆子走过去。细看这少年,当真细皮嫩肉,眉浓鼻挺,脸上还有些许白色脂粉。王田抓过少年一只手,摆好:来,砍!王山紧了紧手中的柴刀,涩声道:真...真砍砍!柴刀蓄势待发!就在这时,原本在地上挺尸的少年,睁开了眼。一时间,三人都被惊呆了。王田心中大骇。祸事了!明明确认过这人已死,咋就突然诈尸了不行,决不能放此人走。王田猛地欺身上前,双手一把掐住少年脖子。少年瞬间剧烈挣扎起来,差点把王田掀翻。见有点制不住此人,王田转头低吼道:快来助我!...祁平生是懵逼的。昨晚加班到凌晨两点才睡下,今天咋刚醒就被锁脖旁边还有一个帮忙的,看这架势,两人明显是要置他于死地。艹!被入室抢劫了!不过自己经常健身,还学过一段时间自由搏击,面前这两个穿着古怪、面黄肌瘦的野人,自信可以一拳一个!可刚抬手却发现完全使不上劲,顾不上细想,只能采用最原始的招数。抠眼睛!挖鼻孔!祁平生还想翻身躲避,只是被另一人按住双腿,他根本动弹不得。祁平生有些绝望了。忽然,屋外响起几道有力的拍门声。嘭嘭嘭嘭!屋内可有人有人来了!听到声音,王田两兄弟动作一滞,祁平生则是大喜。然后他福至心灵。右手急转直下,精准而决绝。一抓!一捏!嗷呜!——王田的惨叫响彻山谷。听到屋内声响,门外的人一脚踹开门板,两个灰衣奴仆装的壮硕男子冲进来,一眼便锁定少年。公子!是公子!两人先是一喜,随即暴怒拔刀。松手!尔等好大的狗胆!被刀架着脖子的王山老老实实站起来,而王田却浑然顾不上这些,依旧在不停惨叫。祁平生可是一直没撒手。一名奴仆提醒道:公子,当心受凉。祁平生这才惊觉身上仅穿着一件背心样的衣服,小祁也冻得发紫。不过这陌生的环境,以及脑海中的记忆,他心中已有猜测。看了一眼被自己袭鸡的男人,祁平生缓缓松手……片刻后。祁平生穿戴整齐坐到火灶前,撩起跟拖布一样长的宽大袖口,慢慢转动串着野兔的木棍。他已经捋顺大概情况。现在是公元397年,东晋隆安元年。皇帝就是那个冷暖不知、一辈子都没说过话的智障——司马德宗。十天前,也就是正月初一,刚刚加冕昭告天下。在这之前还有一个西晋,东西晋合起来就是司马氏的晋朝。虽然这个朝代在后世名声不显,没有秦汉三国等朝代广为人知。但不重要,只需两人就能对它印象深刻。晋高祖——司马懿。晋太祖——司马昭。一个令洛水臭不可闻。一个路人皆知当街弑君。因此这晋朝只能以孝立天下,忠义实在不敢提,也不配提。晋朝司马家皇帝普遍短命,且常出傻子,比如肉糜帝司马衷,现在的智障帝司马德宗。而六位帝皇完刘裕在代晋后,几乎将偏居一隅的东晋司马氏皇族杀个精光,只有一小部分漏网之鱼逃去北边。祁平生猜测,是不是这司马懿父子提前耗光家族气运,才导致后代这么惨。这具身体同样叫祁平生,虚岁十八,出自江州豫章五姓之一的祁氏。比不上王、谢、桓这些顶级高门,但也不是寒门破落户。家中有良田有丫鬟有奴仆,还圈了几匹山。三年前官至散骑常侍的祁老太爷卒于任上,在朝中给祁氏留下不少人脉。趁着人走茶还未凉透,刚守完孝还没定品的前身,便立即赶往建康,准备接收老爹的政治遗产。就在祁平安胡思乱想之际,一旁的奴仆提醒道:公子,兔肉糊了。他连忙翻转一面,而后将目光落到屋内两人身上。这两个关键时刻赶到的男子,叫来福、来贵,既是兄弟也是他的家奴。来福来贵有武艺在身,日常主要护卫祁氏庄园,这兔子便是来福在路上打的。公子,此伤是否要小人包扎来福指了指自己的头。你会处理见公子质疑自己,来福急忙道:当然知晓,需用沸水清洗伤口,后将草木灰均匀撒于其上,以细布缠绕,待伤口结痂变硬,即可解去细布。不错。祁平生赞许道。看来也没那么差,还知道开水清洗伤口,用草木灰消毒。来福憨厚地挠挠头,随后朝门口的来贵得意地扬扬眉毛。来贵满眼羡慕,守门时站得更加笔直。祁平生发现两人小动作,稍一细想便明白其中缘由。多么淳朴!难怪古代死士多,甚至一饭之恩就能让人以死相报。行,你来包扎。祁平生对来福说完,又吩咐来贵,把屋外那两人带进来。来贵当即领命出门,将王家两兄弟扛进屋仍到地上。死了还活着,公子。搬到火灶这来。两人肯定要死,但弄死前还要问几句。你挤在这作甚看着站在身前的来贵,祁平生有点不明所以。公子,我...我...来贵被训斥,连说话都不利索了。来福连忙接话解释:来贵是怕那两人醒后,伤着公子。祁平生错愕。他已经很久没被人这么用心对待过了,即便这只是封建时代造就的畸形产物。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回应。祁平生的沉默却让两人产生了误会,来福狠狠地瞪来贵一眼,怪他擅作主张。同时,心中揣测是不是来贵有逾越之举,惹得公子不高兴。来贵僵在那里,一动不敢动。祁平生察觉到两人异样,出声道:无妨,来贵你便站那里罢。随后他便再次翻转起兔肉,来福两人也安下心来,屋内只剩下火焰炙烤兔肉的滋滋油爆声。祁平生此时心里不太平静。经历刚才来福和来贵的插曲,他有些明悟这个时代主人与家奴之间的关系。家奴们会绞尽脑汁服侍好主人,主人的一切喜怒哀乐,都深深牵动他们的心。忠于主人,令主人满意,即是他们活着的意义...简单点说:你就是他们的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