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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末长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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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行路(下)(第1页)

    深深的庭院之内,静谧无比。突然之间,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少女扶着门框,脸色嫣红,喘息不定。正在做女红的几人纷纷抬起头,看向来人。陈侯在和一帮老气横秋的人谈论军国大事。不用催促,少女立刻说道。哦少女们发出意味不明的感叹。蒲桃,陈侯在谈什么庾文君问道。此话一出,房间内另外三位少女神色各异。毌丘氏充满了好奇,就像这个年纪爱幻想的少女一般,在姐妹们面前并不避讳自己的想法,试图打听陈侯的一切。荀氏故作平静,但从她完全停止的手部动作来看,显然还是在意的。殷氏神色紧张,不敢看来人。在说天子放弃迁都之事,下诏令周馥退兵,但输粮进京即可。蒲桃喘匀气后,说道:陈侯好像挺高兴的,说不动刀兵最好,要保存什么元气。庾文君听完便松了一口气。陈侯高兴,说明这件事对他有利,那就好,那就好。东海王妃也来了。蒲桃又神神秘秘地说道。啊庾文君还没说话,毌丘氏就惊讶地叫了起来。庾文君没好气地掐了她一下,毌丘氏反掐一下,两人嬉笑着闹了起来。毌丘氏是庾文君的表妹,两人经常睡一张床,互诉心事,关系自然是极好的。荀氏端庄地坐在那里,问道:蒲桃,东海王妃所来何事为何与陈侯在一块荀氏最近在家族主脉那边学习礼仪,说起话来有些刻意,似乎照着族中那些大家闺秀的样子在学一般。果然,蒲桃鄙夷地看了她一眼,道:绛霞何必如此好好说话不会吗说完,走到荀氏身前,挠起了她的痒痒。荀氏果然破功,忍不住笑了起来。笑完之后,又有些叹息,也不知道是不是为她的命运。殷氏有些腼腆,她看了看几人,下意识觉得这样不太好,但不敢开口劝谏。嗯,她觉得庾文君对她们很好,亲密无间,就像很多年前一样。但人终究是会长大的,也有各自的生活。庾文君是陈侯定下的正妻,与她们这些媵妾身份不同。说难听点,就是主仆之分,虽然以前大家的身份都差不多。庾文君连四个亲密玩伴都管不好,没有大妇之威,殷氏难以想象真嫁到陈侯府上之后,她该怎么面对那些太弟妃、王妃们。庾文君似乎也觉得这般笑笑闹闹不太好,于是说道:都且住,听蒲桃继续讲。闺蜜团安静了下来。蒲桃理了理弄乱的秀发,道:听闻陈侯护送王妃、世子去兖州,那边有点乱。司徒薨后,幕府走了不少人,军士们也散了不少。军士也散了庾文君有些不解。司徒帐下军卒,有乞活军万余,这些人乃右卫将军李恽旧部,可能想回洛阳。荀氏在一旁说道。庾文君飞快地瞟了荀氏一眼,有些惊讶,又有些不开心。荀氏没注意到庾文君,殷氏在一旁看个正着,但内向的她什么都没说,只低头绞弄着手指。绛霞你还真有几分门道。蒲桃惊叹道:你们家那个济北侯就这么说的。他还提及有些兖州世家把自家部曲唤回去了,说以前借给司徒打仗,如今司徒不在了,便将人索回。范县那边,大概真的不行了。哦,在座的还有钟彦胄(钟雅),他刚从范县回来,提及青州的大战,说拖得久了,曹嶷、苟晞说不定会把手伸过来钟彦胄在颍川名气不小,他是回来投陈侯的吗庾文君听到一半,就连忙问道。不是。蒲桃摇了摇头:陈侯还劝他留在豫州呢。钟彦胄推辞了,说与尉氏阮家的两個人说好了,一起南渡建邺。琅琊王就那么大威望庾文君有些不满。蒲桃想说些什么,却张口结舌。在座几人稍稍一想,都垂下了头。原因是什么,不问可知。想到此节,庾文君还好,其他四人都有些失落,甚至有些自哀的感觉。不帮陈侯也没什么,自有他人来投。庾文君说道。听家中长辈说,陈侯在年前一下子让十余人列名太学,他可能也不太信任外人吧荀氏说道。她又恢复了端庄的坐姿,说话时的仪态、语速、表情也很讲究,活似那些打理家业多年的贵妇一样。但配上她稍显稚嫩的面庞,总感觉有点滑稽。对,自己人才是最可靠的。庾文君立刻附和道。在场五人都出身颍川世家,但她们是女人。女人考虑起问题来,就比较复杂了。家族若与陈侯站在一起,能帮上忙,那自然是极好的。若与陈侯较为疏远,她们夹在中间就很难受了。当然,既然进了庾文君的出嫁闺蜜团,从某种意义上而言,她们的家族已经有了倾向,至少也是两面下注,不至于让她们太难做。说起投奔之人蒲桃突然又道:顿丘太守乐谟带着河北军民从梁国南下,听说马上要去南顿。陈侯想让他当新蔡内史。乐谟。庾文君听到这个姓氏时,微微低头。毌丘氏拱了她一下。庾文君微微摇头,继续做起了女红。乐谟丢了顿丘,回来还能当太守。她一一真的那么受宠吗殷氏看看毌丘氏,又看看庾文君,微微有些着急,但她不善言辞,到最后只憋出一句:陈侯只是想稳住南阳罢了。荀氏看了殷氏一眼,有些惊讶。殷氏避开了她的视线,又低头绞弄手指,脸渐渐红了起来。庾文君高兴地看了一眼殷氏,道:确实如此。说完这些事后,少女们做了一会女红,很快又叽叽喳喳聊起了陈侯的装束,直到有仆役过来请她们用膳。都是尚未出嫁的少女,自然不可能与男人同桌吃饭。五人出了小院,往西偏房走去,走着走着,停下了脚步,因为前方传来了男人的说话声。去了范县,王妃无需和他们多说什么,只需占住主母大义即可。邵勋走在裴妃身旁,轻声说道:如此一来,别的不敢说,青徐士人却好拿捏多了。王秉那边怎么办王妃勿忧,有臣在,王秉还不敢造次。王安期离东海日久,要不要重新委任一员内史或有必要。其实不光内史,中尉亦需择人。刘洽现在是幕府从事中郎,要不要让他回去当中尉去了再看吧。邵勋说道:我先挨个找他们谈,摸摸底。若不行,立刻换人。东海国四郡之地,可不是什么小国,丢了太可惜。之前朝中传闻,天子欲贬他为县王。如此一来,四郡之地安在此事确实可虑。邵勋说道:我已与王夷甫做了交易。我帮杨瑁当兖州刺史,他想办法阻止天子。这样做,会不会成为众矢之的无甚大碍。邵勋说道:从几年前司徒自领徐州都督、刺史,后自封兖州牧开始,做这事的人就多了起来。我还是有些不放心。有些事总要冒险的。天子现在对我很有看法,正常来说不太可能拿下李述,只能剑走偏锋了。你有数就好。裴妃叹了口气,举步向前。走到院门前时,却愣住了。庾文君和她的闺蜜团面面相觑。殷氏下意识想要逃走。荀氏强自镇定地行了一礼,脑海中还在分析方才听到的话。毌丘氏、庾氏低着头。庾文君则看了裴妃一眼,然后行礼。裴妃回礼,目光复杂地看着庾文君。遥想七八年前于七里涧游艺踏春,彼时她被众星拱月围在中间,还是一个小女孩的庾文君天真烂漫,完全没被她放在眼里。可现在——已经十五岁的她却要抢男人了!邵勋先是有些晕菜,然后很快反应了过来,对庾文君笑了笑。按礼制来说,他俩现在不该见面的,但都撞到了,当没看见也不合适。庾文君也笑了笑,然后心事重重地离开了。四名玩伴紧紧跟在后面,偶尔用眼角余光看一下邵勋。邵勋微笑点头致意。刚才没乱说什么话吧好像没有。这些小丫头片子,哪懂军国大事更不懂人情世故。邵勋最后回忆了一遍,松了一口气。还好他谨慎,没口花花,不然真的被抓个正着。裴妃却脸色不是很好看,低声道:下午就走吧,赶紧了结此事。好。邵勋点了点头。了结完一桩事,才能全副身心投入到另一桩事上面。